田启礼
老家村里的壮魁,四十多岁,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他自幼多病,记得还动过手术。没读几年书就休学在家,干些割草、放牛、拾柴禾等杂活,文化不高。
日出日落,冬去春来,转眼壮魁到了娶媳妇的年龄。因家里穷,媒人很少光顾他家,后来,倒插门去了他乡。没过几年,由于受不了窝囊气,一怒之下,他于1992年春,带着孩子老婆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家穷经不起折腾。回老家又是盖房,又是张罗家什农具。这家一挪,壮魁欠了一屁股债,但总算把家安置下来了。
光阴似箭,快要过年了。过年本是喜庆、高兴的事,可壮魁咋也高兴不起来,一脸愁云。讨债的挤破门不说,过年总得买上几斤肉包一顿饺子吧,走亲串友总得买上几斤点心吧,可钱呢?不管怎么着,壮魁家还买了一斤七两肉,够大年初一吃一顿饺子的。其它的能过去的就不再张罗了。过年不能不贴春联呀,壮魁买了一张红纸,自编了“辞旧岁负债连天,迎新春是否能还”,横批“姓田不甜”的春联让人代写,大年三十那天,贴在了他家还散发着油漆味的房门上。
刚刚过了年,壮魁与妻子商量,不能只死巴巴地种这几亩地。于是,壮魁借钱买回一头带犊的母牛,一家人把它当成宝贝疙瘩,精心喂养,指望着它生个牛犊,卖上千儿八百的。谁知,“屋破偏遭连阴雨”,“黄鼠狼偏咬病鸡”,那年初夏的一天夜里,他家的那头母牛被偷走了。壮魁随即报了案,但也没查出个踪影。生财不成,反而又丢了本钱,这对壮魁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壮魁一脸的无奈,一连十几天吃不下去睡不好觉,他瘦了许多。
暑去秋来,麦播该下种了。壮魁看着腾出来的庄稼茬地无牲口耕种,心中十分着急,忍心卖了家中本不宽裕的粮食,买了一头公驴,与别人家的牲口配犋,算是把麦种上了。
俗话说,过日子比树叶还稠。特别是对壮魁家来说,更需要精打细算。麦已种上,这驴要是养一冬天,还得吃很多草料,干脆把它卖了,还一些账,留点钱过年,壮魁心里这样盘算着。
这年过春节,壮魁家贴出的春联是“耕牛被盗案没破,公驴又卖种田何”,横批“苦熬一年”。
后来,我好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也没再谈论过壮魁自编春联的事。
去年过春节回老家,我特意去壮魁家看看。刚走到他家的大门口,鲜红的春联就映入我的眼帘。上联是:“菜香瓜甜黄土刨金”,下联为“针飞线舞粤地挣钱”,横批“笑迎新春”。
我正揣摩着这副春联,壮魁从院子里走过来,非常得意地告诉我,这两年,他家不再单一种粮食,改种了早熟西瓜和反季节蔬菜,一年下来收入七八千块钱。他的妻子带着大女儿到广东一家毛衣厂打工,娘俩一年挣了一万多块钱。他不仅还清了债,还盖起了新门楼,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等来年去城市卖瓜果蔬菜不再作难。
这又快该过年了,不知道壮魁家今年的春联如何写。
来源于商丘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