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田姓列传
田重进 幽州人。形质奇伟,有武力。周显德中,应募为卒,隶太祖麾下。从征契丹,至陈桥还,迁御马军使,积功至瀼州刺史。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太原还,录功擢为天德军节度使。六年,改侍卫步军指挥使。八年,改领静难军节度使。九年,河决滑州韩、房村,重进总护其役,以刘吉为之副,河遂塞。
雍熙中,出师北征,重进率兵傅飞狐城下,用袁继忠计,伏兵飞狐南口,擒契丹骁将大鹏翼及其监军马赟、副将何万通并渤海军三千余人,斩首数千级,俘获以万计,逐北四十里,连下飞狐、灵州等城。进攻蔚州,其牙校李存璋等杀酋帅萧啜理、执耿绍忠,率吏民来附。会曹彬之师不利,乃命重进董师驻定州,迁定州驻泊兵马都部署。三年,率师入辽境,攻下岐沟关,杀守城兵千余及获牛马辎重以还。四年春,改彰信军节度。
淳化三年,改真定尹、成德军节度。未几,移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五年,改知延州,复还镇。至道三年,卒,年六十九,赠侍中。
重进不事学,太宗居藩邸时,爱其忠勇,尝遗以酒炙不受,使者曰:「此晋王赐也,何为不受?」重进曰:「为我谢晋王,我知有天子尔。」卒不受。上知其忠朴,故终始委遇焉。子守信六宅使,守吉阁门祗候。
田钦祚 颍州汝阴人。父令方,汉虢州团练使。帐下伶人靖边庭妻有美色,令方私之,边庭不胜忿。会陕西三叛连衡,关辅间人情大扰。边庭率其徒数人夜缒入州廨,害令方,因掠郡民投赵思绾,至潼关,与守关使者战,遂败散。朝廷录钦祚为殿直,改供奉官。周世宗征淮南,为前军都监。从征关南还,会塞澶渊决河,命钦祚领禁兵护役,因令督治澶州城。淮人寇高密,刺史王万威求济师,命钦祚领州兵援之,既至,围解。
宋初,迁阁门通事舍人。乾德二年冬,讨蜀,为北路先锋都监,令乘传往来宣达机事。孟昶降,奉捷书驰奏,迁西上阁门副使。蜀土寇乱,又遣钦祚率师讨平之。四年春,并人寇乐平,从罗彦瑰拒之,独以所部三千人破寇,擒副将一人,俘获甚众,以功迁西上阁门使。开宝二年,又与何继筠破贼兵于石岭关,领贺州刺史,判四方馆使。三年,契丹寇中山,以钦祚为定州路兵马都部署。与战遂城,自旦及晡,杀伤甚众。钦祚马中流矢踣,骑士王超授钦祚以马,军复振,敌解去。朝廷将议讨江表,遣钦祚觇之,还奏合旨,江南所得宝货直三千万,悉以赐钦祚。会兴师,首命钦祚与曹彬、李汉琼率骑军先赴江陵,就命为升州西南路行营马军兼左厢战棹都监。领兵败吴军万余于溧水,斩其主帅李雄等五人,擒裨将二人。进围金陵,为南面攻城部署。既平,以功加领汾州防御使。
太平兴国初,迁引进使,为晋州都钤辖。太原骁将杨业率众寇洪洞县,钦祚击败之,斩首千余级,获马数百。太宗赐钦祚白金五千两,令市宅。四年,从征太原,护前锋骑兵,屯石岭关以扞契丹。
钦祚性刚戾负气,多所忤犯,与主帅郭进不协,进战功高,屡为钦祚所陵,心不能甘,遂自缢死。初,贼兵奄至,进出战,钦祚但闭壁自守,既去,又不追。所受月奉刍粟,多贩鬻规利,为部下所诉,责授睦州团练使。车驾北巡,以为幽州西路行营壕砦都监。六年秋,改房州团练使,逾年,又改柳州。岭外多瘴气,因遘疾,累表乞生还阙下。上怜之,迁郢州团练使。在郡二年,入觐,钦祚见上,涕泣不已。以为银、夏、绥、宥都巡检使,俄召还。会征幽州,命钦祚与宣徽南院使郭守文为排阵使。时钦祚已被病,受诏不胜喜,一夕,卒。
钦祚性阴狡,尤不喜儒士,好狎侮同列,人多恶之。子承诲,仕至供奉官、阁门祗候;承说,至崇仪副使。
田仁朗 大名元城人。父武,仕晋昭义军节度使。仁朗以父任西头供奉官。太祖即位,从讨李重进,攻城有功,还,与右神武统军陈承昭浚五丈河,以通漕运。
乾德中,讨蜀,命仁朗为凤州路壕砦都监。伐木除道,大军以济,录功迁染院副使。太祖征太原,与陈承昭壅汾水灌城。城将陷,会班师。俄迁内染院使,数日,改左藏库使。为中官所谗,太祖怒,立召诘之,至殿门,命去冠带。仁朗神色不挠,从容曰:「臣尝从破蜀,秋毫无犯,陛下固知之。今主藏禁中,岂复为奸利以自污?」太祖怒释,止停其职。
开宝六年,起为榷易使。七年,以西北边内侵,选知庆州。仁郎至,率麾下往击之,短兵将接,前锋稍却,仁朗斩指挥使二人,军中震恐,争乞效命,遂大破之。其酋长相率请和,仁朗烹牛置酒与之约誓,边境乃宁,玺书褒美。
太平兴国初,秦州羌为寇,命仁朗屯兵清水。会李飞雄事败,召为西上阁门使。四年,征太原,命仁朗与阁门祗候刘绪按行太原城四面壕砦,阅视攻城梯冲、器械。太原平,留仁朗为兵马钤辖,闲厩使武再兴、军器库副使贾湜并为巡检。俄命仁朗与再兴役民筑榆次新城。从幸大名,又命为沧州钤辖,俄迁东上阁门使、知秦州。九年,判四方馆事。会议东封,命仁朗自京抵泰山,督役治道。
李继迁为乱,命仁朗率兵巡银、夏,岁余召还。未几,继迁攻麟州,诱杀曹光实,遂围三族砦。命仁朗与阁门使王侁、副使董愿、宫苑使李继隆,驰传发边兵数千击之。仁朗次绥州,奏请益兵,留月余俟报。会三族砦将折遇乜杀监军使者,与继迁合。太宗闻之大怒,亟遣军器库使刘文裕自三交乘疾置代仁朗。继迁乘急攻抚宁砦,仁朗不知为文裕所代,喜谓诸将曰:「敌人逐水草散保岩险,常乌合为寇,胜则进,败则走,无以穷其巢穴。今继迁啸聚羌、戎数万,尽锐以攻孤垒,抚宁小而固,兵少而精,未可以旬浃破。当留信宿,俟其困,以大兵临之,分强弩三百,邀其归路,必成擒矣。」仁朗部署已定,欲示闲暇,日纵其樗博,不恤军事。上知之,遣使召仁朗赴阙,下御史按问仁朗请益兵及陷三族状。仁朗对曰:「所召银、绥、夏兵,其州皆留防城,不遣。所部有千余人,皆曹光实旧卒,器甲不完,故请益兵。况转输刍粟未备,三族砦与绥相去道远,非元诏所救。昨臣已定擒继迁策,会诏代臣,其谋不果。」因言:「继迁得部落情,愿降优诏怀来之,或以厚利啖诸酋长密图之。不尔,恐他日难制,大为边患。」御史以其状闻,上大怒,切责宪府官吏曰:「仁朗不恤军政,得为过乎?」大理遂当仁朗乏军兴及征人违期二十日以上,坐死,上特贷之,下诏责授商州团练副使,驰驿发遣。
是役也,仁朗计已决,为王侁等所构,逗挠不进军,故及于贬。后数月,上知其无罪,召拜右神武军大将军。部修河北东路诸州城池,数月而就。留知雄州,加领澄州刺史。时河北用兵,大藩多用节将,朝议以通判权位不伦,选诸司使有吏干者佐之,以仁朗知定州节度副使事。俄召赴阙,未闻命而卒,年六十,时端拱二年也。
仁朗性沉厚,有谋略。颇涉书传,所至有善政。雅好音律,尤臻其妙。时内职中咸以仁朗为称首,故死之日人多惜之。
田绍斌 汾州人。仕河东刘钧为佐圣军使,戍辽州。周显德四年,领五十骑来归,钧屠其父母家属。世宗召补骁武副指挥使。
宋初,随崔彦进征李筠,攻大会砦,破之,以功迁龙捷指挥使。又败筠于泽州茶碾村,筠退保泽州,绍斌凿濠围守,流矢中左目,前军部署韩令坤以其事闻。及太祖召见于潞州,绍斌杀晋军益众,夺其铠甲。又从讨李重进于扬州,壁城南,围三日,城溃,斩首逾千级。赐袍带、缗帛,寻补马军副都军头、龙卫指挥使。下荆湖,平岭南,率皆从行。讨蜀,隶大将刘延让麾下。会全师雄寇神泉,绍斌率所部败其党数千,时汉、剑道梗,因赖以宁,太祖遣使孙晏齎诏赐赍有加。凡在蜀三岁,剽盗殄除。还,改龙捷都虞候。
尝盗官马,贸直尽偿博进,事发,狱具,有司引见讲武殿,绍斌称死罪。太祖知其骁勇,欲宥之,执于门外,遣内侍私谓之曰:「尔今死有余责。」绍斌曰:「若恩贷臣死,当尽节以报。」俄复引见,释之,且密赐白金。
会征江南,择诸军借事得五百人,为步斗军,令绍斌领之,及率云骑二千,抵升州城下,克获居多。太祖亲讨河东,命绍斌从何继筠扼契丹兵于北百井,夺贼鼓帜而还。
太平兴国初,擢龙卫军指挥使、领江州刺史。二年,梅山洞蛮叛,命与翟守素分往击之。至邵州,闻蛮酋苞汉阳死,去其居十里,大溃其众,擒蛮二万,令军中取利剑二百斩之,余五千遣归谕诸洞,自是其党帖服。太宗赐以金帛、缗钱、金带、鞍马。历天武、日骑军指挥使,改马步都军头,出戍镇、定、高阳关。
曹彬之攻幽州也,命为先锋指挥使,数遇契丹兵斗,夺牛羊、器甲。师还,召见便殿,加领溪州团练使,复遣屯北面。端拱元年,拜冀州防御使,寻改解州。
淳化中,为河中、同、丹、坊、鄜、延、横岭蕃界都巡检使。会郑文宝议城席鸡城砦为清远军,绍斌与文宝领其役。城毕,以文宝之请,命为知军事。至道元年,拜会州观察使,仍判解州,俄充灵州马步军部署。领徒入蕃讨贼,斩首二千级,获羊、马、橐驼二万计,马以给诸军之阙者。捷闻,手诏嘉谕之。数部金粟帛诣灵武、清远,远人詟服不扰。
未几,皇甫继明、白守荣等督转饷于灵州,绍斌率兵援接,抵咸井。贼逾三千余来薄阵,且行且斗,至耀德,凡杀千人。寇复尾后,绍斌为方阵,使被伤者居中,自将骑三百、步弩三百,与敌兵确于浦洛河,大败之。
初,守荣与绍斌为期,既而继明卒,故后一日,遂为贼所围。守荣等欲击之,绍斌曰:「蕃戎轻佻,勿弃辎重与战,当按辔结阵徐行。」守荣等忿曰:「若但率兵来迎,勿预吾事。」绍斌因率所部去辎重四五里。继迁初见绍斌旌旗,不敢击。守荣等自欲邀功,与战。贼先伏兵,以羸骑挑战,已而伏发,守荣等战败,丁夫愕眙遁,蹂践至死者众。绍斌率所部徐还,一无遗失。至清远,与张延州会食。见濠中人裸而呼曰:「我白守荣也。」绳引而上,解衣遗之,遣内侍马从顺驿闻。太宗益嘉之,优诏褒美。
时命李继隆、范廷召讨继迁,就命绍斌为本州都部署兼内外都巡检使。继隆以浦洛之败上闻,言绍斌握兵不顾,自言「灵武非我不能守」,欲图方面,有异志。太宗怒曰:「此昔尝背太原来投,今又首鼠两端,真贼臣也。」即遣使捕系诏狱鞫问,贬右监门卫率府副率、虢州安置。
真宗即位,召还,授右监门卫大将军、领叙州刺史,寻改莱州防御使,诏还其所籍居第,赐良马十匹。调环、庆、灵州、清远军部署。庆州有野鸡族,数为寇掠,道路患之。尝有骁捷卒二十余往邠州,为其掠夺,即驰告绍斌。绍斌召其酋帅三人,断臂、馘、劓放还,寇感而化,帖服。绍斌素勇悍,与同职颇不叶。转运使宋太初每按部灵州、清远,多贸市,绍斌语发其私,太初心衔之,及还朝,言绍斌之过,寻赴召,直其事。
咸平二年,北面寇警,复命为镇、定、高阳关路押先锋,隶傅潜。潜遣与石普并戍保州,普阴与知州杨嗣议出兵击讨之。及夜,普、嗣未还,绍斌疑其败衄,即领兵援之。普、嗣果为贼所困,度严凉河,颇丧师众。及绍斌至,即合兵疾战,获一百四十余人,以劳迁邢州观察使。潜屯中山,绍斌三驰书于潜,且言:「边众大至,但列兵唐河南,背城与战,慎无穷追。」潜性巽懦,闻之益不敢出,贼众益炽,焚劫城砦。车驾驻大名,召潜属吏,词逮绍斌,即遣使械系,下御史台鞫问,免官,黜为左卫率府副率,送往上都,禁其出入。五年,授右千牛卫将军致仕。
景德初,起为左龙武军将军、永城兵马都监。三年,迁左监门卫大将军。帝以绍斌久失职,不宜在冲要,乃徙考城都监。大中祥符初,领长州刺史。从东封,朝觐坛就班,军士建充庭旗,旗倒,压绍斌仆地,遽起无伤。时绍斌已老,其壮健若此。迁左领军卫大将军、领康州团练使、巩县都监。二年,卒,年七十七。
绍斌长兵间,习战法,其后累以格斗立功,然性暴戾,故屡被黜。子守信,为内殿崇班、阁门祗候。
田 况 字元均,其先冀州信都人。晋乱,祖行周没于契丹。父延昭,景德中脱身南归,性沈鸷,教子甚严,累官至太子率府率。况少卓荦有大志,好读书。举进士甲科,补江陵府推官,再调楚州判官,迁秘书省著作佐郎。举贤良方正,改太常丞、通判江宁府。
赵元昊反,夏竦经略陕西,辟为判官。时竦与韩琦、尹洙等画上攻守二策,朝廷将用攻策,范仲淹议未可出师。况上疏曰:
昔继迁扰边,太宗部分诸将五路进讨,或遇贼不击,或战衄而还。又尝令白守素、马绍忠护送粮饷于灵州,诸将多违诏自奋,浦洛河之败,死者数万人。今将帅士卒,素已懦怯,未甚更练。又知韩琦、尹洙同建此策,恐未甚禀服,临事进退,有误大举。其不可一也。
计者以为贼常并力而来,我常分兵以御,众寡不敌,多贻败衄,今若全师大举,必有成功,此思之未熟尔。夫三军之命,系于将帅。人之才有大小,智有远近,以汉祖之善将,不若淮阴之益办,况庸人乎?今徙知大众可以威敌,而不思将帅之才否,此祸之大者也。两路之人,众十余万,庸将驱之,若为舒卷;贼若据险设伏,邀截冲击,首尾前后,势不相援,一有不利,则边防莫守,别贻后患。安危之计,决于一举。其不可二也。
自西贼叛命以来,虽屡乘机会,然终不敢深寇郡县,以厌其欲者,非算之少也。直以中国之大,贤俊之盛,甲兵之众,未易可测。今师深入,若无成功,挫国威灵,为贼轻侮,或别堕奸计,以致他虞。其不可三也。
计者又云,将帅虽未足倚,下流勇进,或有其人。自刘平、石元孙陷没,士气挫怯,未能振起。今兵数虽多,疲懦者众,以庸将驱怯兵,入不测之地,独其下使臣数辈,干赏蹈利,欲邀奇功,未见其利。其不可四也。
计者又云,非欲深绝沙碛,以穷妖巢,但浅入山界,以挫贼气,如袭白豹城之比。臣谓乘虚袭掠,既不能破戎首、拉凶党,但残戮孥弱,以厚怨毒,非王师吊伐招徕之体。然事出无策,为彼之所为,亦当霆发雷逝,往来轻速,以掩其不备。今兴师十万,鼓行而西,贼已清野据险以待,我师何袭挫之有?其不可五也。
自元昊寇边,人皆知其诛赏明、计数黠。今未有间隙可窥,而暴为兴举,计事者但欲决胜负于一战。幸其或有所成,否则愿自比王恢以待罪,勇则勇矣,如国事何。其不可六也。
昨仲淹奏乞朝廷,敦包荒之量,存鄜延一路。今诸将勒兵严备,未行讨伐,容示以恩意,岁时之间,或可招纳。若使泾原一路独入,则孤军进退,忧患不浅。传闻贼谋,俟我师诸路入界,并兵以敌,此正陷贼计中。其不可七也。
以臣所见,夏竦、韩琦、尹洙同献此策,今若奏乞中罢,则是自相违异;欲果决进讨,则又仲淹执议不同。乞召两府大臣定议,但令严设边备,若有侵掠,即出兵邀击;或贼界谨自守备,不必先用轻举。如此则全威制胜,有功而无患也。
于是罢出师议。
况又言治边十四事。迁右正言,管勾国子监、判三司理欠凭由司,专供谏职,权修起居注,遂知制诰。尝面奏事,论及政体,帝颇以好名为非,意在遵守故常,况退而著论上之。其略曰:名者由实而生,非徒好而自至也。尧、舜三代之君,非好名者。而鸿烈休德,倬若日月,不能纤晦者,有实美而然也。设或谦弱自守,不为恢闳睿明之事,则名从而晦矣,虽欲好之,岂可得耶。方今政令宽弛,百职不修,二虏炽结,凌慢中国,朝廷恫矜下民横罹杀掠,竭沥膏血,以资缮备,而未免侵轶之忧。故屈就讲和,为翕张予夺之术。自非君臣朝夕耻愤,大有为以遏后虞,则势可忧矣。陛下若恐好名而不为,则非臣之所敢知也。陛下倘奋乾刚,明听断,则有英睿之名;行威令,慑奸宄,则有神武之名;斥奢汰,革风俗,则有崇俭之名;澄冗滥,轻会敛,则有广爱之名;悦亮直,恶巧媚,则有纳谏之名;务咨询,达壅蔽,则有勤政之名;责功实,抑偷幸,则有求治之名。今皆非之而不为,则天下何所望乎?抑又圣贤之道曰名教,忠谊之训曰名节,群臣诸儒所以尊辅朝廷,纪纲人伦之大本也。陛下从而非之,则教化微,节义废,无耻之徒争进,而劝沮之方不行矣,岂圣人率下之意耶。
时边奏契丹修天德城及多葺堡砦。况意其蓄奸谋,乃上疏曰:朝廷予契丹金帛岁五十万,朘削生民,输将道路,疲弊之势,渐不可久。而近西羌通款,岁又予二十万,设或复肆贪渎,再有规求,朝廷尚可从乎?臣至愚,不当大责,每念至此,则惋叹不已。矧两府大臣,皆宗庙社稷、天下生民所望而系安危者,岂不为陛下思之哉?每旦垂拱之对,不过目前政事数条而已,非陛下所以待辅臣,非辅臣所以忧朝廷之意也。
有唐故事,肃宗以天下未乂,除正衙奏事外,别开延英以询访宰相,盖旁无侍卫,献可替否,曲尽讨论。今北敌桀慢,而河朔将佐之良愚,中兵之善窳,道路之夷险,城垒之坚弊,军政之是否,财粮之多少,在两府辅臣,实未有知之者。万一变发所忽,制由中出,少有差跌,则事不测矣。如前岁萧英、刘六符始来,和议未决,中外惶扰,不知为计,此臣所目睹也。和议既定,又复恬然若无事者,是岂得为安哉。
愿因燕闲,召执政大臣于便殿,从容赐坐,访逮时政,专以虑患为急。则人人惟恐不知以误应对,事事惟恐不集以孤圣怀,旦夕忧思,不敢少懈,同心协力,必有所为。今不以此为务,而日以委琐之事,更相辩对,议者羞之。臣叨备近列,实系朝廷休戚,惟陛下不以人废言。
寻为陕西宣抚副使,还领三班院。保州云翼军杀州吏据城叛,诏况处置之。既而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成德军。况督诸将攻,以敕榜招降叛卒二千余人,坑其构逆者四百二十九人,以功迁起居舍人。徙秦州。丁父忧,诏起复,固辞。又遣内侍持手敕起之,不得已,乞归葬阳翟。既葬,托边事求见,泣请终制,仁宗恻然许之。帅臣得终丧自况始。服除,以枢密直学士、尚书礼部郎中知渭州。
迁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蜀自李顺、王均再乱,人心易摇,守得便宜决事,多擅杀以为威,虽小罪,犹并妻子徙出蜀,至有流离死道路者。况至,拊循教诲,非有甚恶不使迁,蜀人尤爱之。
迁给事中,召为御史中丞。既至,权三司使,加龙图阁学士、翰林学士。况钩考财赋,尽知其出入,乃约《景德会计录》,以今财赋所入,多于景德,而岁之所出,又多于所入。因著《皇祐会计录》上之。以礼部侍郎为三司使。至和元年,擢枢密副使,遂为枢密使。以疾,罢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遂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赠太子太保,谥宣简。
况宽厚明敏,有文武材。与人若无不可,至其所守,人亦不能移也。其论天下事甚多,至并枢密院于中书以一政本,日轮两制馆阁官一员于便殿备访问,以锡庆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路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款,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毋过许岁币,并入中青盐,请戮陕西陷殁主将随行亲兵。其论甚伟,然不尽行也。有奏议二十卷。
始,契丹寇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其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延昭生八男,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坑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后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后。
论曰:时治平而文德用,则士之负艺者致位政府,宜矣。李谘、程戡晓畅吏事。谘变茶法,虽浮议动摇,乍行乍止,卒无能易其说;戡任边寄,守以安静,非必智谋,抑所遇之时耳。峤尚庄、老,以善著称。张观、丁度、孙抃,世推其德性淳易,而盛度每为寮友猜惮,心迹固何如也。戬明伟宏放,亦一时之俊。尧臣论议铿铿,正谊而不谋利,其最优乎。镐坚正寡合,驭军严,临事果,其安抚河东边塞,后来父老道其举动措置,辄嗟叹追思。况有文武才略,言事精畅,然欲惩兵骄,乃坑降卒,弗忌阴祸,惜哉!
田 锡 字表圣,嘉州洪雅人。幼聪悟,好读书属文。杨徽之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为之延誉,繇是声称翕然。太平兴国三年,进士高等,释褐将作监丞、通判宣州。迁著作郎、京西北路转运判官。改左拾遗、直史馆,赐绯鱼。锡好言时务,既居谏官,即上疏献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其略曰:顷岁王师平太原,未赏军功,迄今二载。幽燕窃据,固当用兵,虽禀宸谋,必资武力。愿陛下因郊禋、耕籍之礼,议平戬之功,则驾驭戎臣,莫兹为重,此要机也。今交州未下,战士无功,《春秋》所谓「老师费财」者是也。臣闻圣人不务广疆士,惟务广德业,声教远被,自当来宾。周成王时,越裳九译来贡,且曰:「天无迅风疾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者中国其有圣人乎?盍往朝之。」交州瘴海,得之如获石田,臣愿陛下务修德以来远,无钝兵以挫锐,又何必以蕞尔蛮夷,上劳震怒乎?此大体之一也。
今谏官不闻廷争,给事中不闻封驳,左右史不闻升陛轩、记言动,岂圣朝美事乎?又御史不敢弹奏,中书舍人未尝访以政事,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官,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臣愿陛下择才任人,使各司其局,苟职业修举,则威仪自严。此大体之二也。
尔者寓县平宁,京师富庶。军营马监,靡不恢崇;佛寺道宫,悉皆轮奂。加又辟西苑,广御池,虽周之灵囿,汉之昆明,未足为比。而尚书省湫隘尤甚,郎曹无本局,尚书无听事。九寺三监,寓天街之两廊,贡院就武成王庙,是岂太平之制度邪?臣愿陛下别修省寺,用列职官。此大体之三也。
案狱官令,枷杻有短长,钳锁有轻重,尺寸斤两,并载刑书,未闻以铁为枷者也。昔唐太宗观《明堂图》,见人之五藏皆丽于背,遂减徒刑。况隆平之时,将措刑不用,于法所无,去之可矣。
此大体之四也。
疏奏,优诏褒答,赐钱五十万。僚友谓锡曰:「今日之事鲜矣,宜少晦以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岂为一赏夺邪?」时赵普为相,令有司受群臣章奏,必先白锡。锡贻书于普,以为失至公之体,普引咎谢之。
六年,为河北转运副使,驿书言边事曰:臣闻动静之机,不可妄举;安危之理,不可轻言。利害相生,变易不定;取舍无惑,思虑必精。夫动静之机,不可妄举者,动谓用兵,静谓持重。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盖亦有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贾怨结仇,兴戎致寇,职此之由。前岁边陲俶扰,亲迂革辂,戎骑既退,万乘方归。是皆失我机先,落其术内,劳烦耗斁,可胜言哉。伏愿申饬将帅,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俘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不出五载,河朔之民,得务农业,亭障之地,可积军诸。然后待其乱而取之则克,乘其衰而兵之则降,既心服而忘归,则力省而功倍。
诚愿考古道,务远图,示绥怀万国之心,用驾驭四夷之策,事戒辄发,理贵深谋,所谓安危之理,不可轻言者。国家务大体,求至治则安;舍近谋远,劳而无功则危。为君有常道,为臣有常职,是务大体也。上不拒谏,下不隐情,是求至治也。汉武帝躬秉武节,登单于之台;唐太宗手结雨衣,伐辽东之国:则是舍近谋远也。沙漠穷荒,得之无用,则是劳而无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见听,未必蒙福,言而不从,方且虞祸,欲下不隐情得乎?恶在其务大体而求至治也。
臣又谓利害相生,变易不定者,《兵书》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盖事有可进而退,则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进,则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缓,则利必从之而失;可缓而速,则害必由之而致。可诛而赦,则奸宄之心,或有时而生害;可赦而诛,则患勇之人,或无心于利国。可赏而罚,则有以害勤劳之功;可罚而赏,则有以利僭逾之幸。能审利害,则为聪明。以天下之耳听之则聪,以天下之目视之则明。故《书》曰「明四目、达四聪」,此之谓也。臣又谓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虑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自国家图燕以来,连兵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忧,愿陛下精思虑,决取舍,无使旷日持久,穷兵极武焉。
书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补阙。复上章论事。
明年,移睦州。睦州人旧阻礼教,锡建孔子庙,表请以经籍给诸生,诏赐《九经》,自是人知向学。会文明殿灾,又拜章极言时政,上嘉纳焉。转起居舍人,还判登闻鼓院,上书请封禅。以本官知制诰,寻加兵部员外郎。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锡上章,有「调变倒置」语,忤宰相,罢为户部郎中,出知陈州。坐稽留杀人狱,责授海州团练副使,后徙单州。召为工部员外郎,复论时政阙失,俄诏直集贤院。至道中,复旧官。
真宗嗣位,迁吏部。出使秦、陇,还,连上章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上为之戚然。同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封驳司,赐金紫;与魏廷式联职,以议论不协求罢,出知泰州。会彗星见,拜疏请责躬以答天戒,再召见便殿。及行,降中使抚谕,仍加优赐。
咸平三年,诏近臣举贤良方正,翰林学士承旨宋白以锡应诏。还朝,屡召对言事。锡尝奏曰:「陛下即位以来,治天下何道?臣愿以皇王之道治之。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请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经岁而毕。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扆座之侧,则治乱兴亡之鉴,常在目矣。」真宗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每成书数卷,即先进内。锡乃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
《御览序》曰:「圣人之道,布在方册。《六经》则言高旨远,非讲求讨论,不可测其渊深。诸史则迹异事殊,非参会异同,岂易记其繁杂。子书则异端之说胜,文集则宗经之辞寡。非猎精义以为鉴戒,举纲要以观会通,为日览之书,资日新之德,则虽白首,未能穷经,矧王者乎?臣每读书,思以所得上补圣聪,可以铭于座隅者,书于御屏;可以用于常道者,录为御览。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业与尧、舜比崇,而生灵亦跻仁寿之域矣。」
《御屏风序》曰:「古之帝王,盘盂皆铭,几杖有戒,盖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铭于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唐黄门侍郎赵智为高宗讲《孝经》,举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宪宗采《史》、《汉》、《三国》已来经济之要,号《前代君臣事迹》,书于屏间。臣每览经、史、子、集,因取其语要,辄用进献,题之御屏,置之座右,日夕观省,则圣德日新,与汤、武比隆矣。」
五年,再掌银台,览天下奏章,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上对宰相称锡「得争臣之体」,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擢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遗表劝上以慈俭守位,以清净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乱。上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朝廷少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谏官,亦不可得。」嗟惜久之,特赠工部侍郎。录其二子,并为大理评事,给奉终丧。
锡耿介寡合,未尝趋权贵之门,居公庭,危坐终日,无懈容。慕魏徵、李绛之为人,以尽规献替为己任。尝曰:「吾立朝以来,章疏五十有二,皆谏臣任职之常言。苟获从,幸也,岂可藏副示后,谤时卖直邪?」悉命焚之。然性凝执,治郡无称。所著有《咸平集》五十卷。
田 瑜 字资忠,河南寿安人。举进士,历袁、郢、合三州军事推官,迁大理寺丞,知鹿邑、建阳县,徙知蒙、江二州,累迁尚书司封员外郎、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庆历中,区希范诱溪洞环州蛮叛,上以瑜习知南方事,就除荆湖北路转运使。瑜檄属郡募民击贼,又督转粟以守要害,故兵所至皆不乏食,贼势大挫。
徙两浙转运按察使。杭州龙山堤岁决,水冒民居,辄赋刍塞之。瑜与民约,每刍十束,更输石一尺。率五岁,得石百万,为石堤,堤固而岁不调民。加直史馆、益州路转运使,改江、淮制置发运使,擢天章阁待制、知广州,累迁谏议大夫、权三司户部副使。
侬智高犯邕,瑜条上用兵御贼十事。智高平,召对便殿,具言南方山川险要,所以备守之策,乃以为广南东路体量安抚使。还,纠察刑狱,同判吏部流内铨,除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城中有杀人投尸井中者,吏以其无主名,不以闻。瑜廉得之,大出金帛购贼,后数日,邻州民执贼以告。属岁凶多盗,瑜立赏罚、设方略捕格之,境中肃然。徙知澶州,背发疽卒。
瑜瑾厚少文,而于吏事颇尽心,然御下急,无廉称。
田 京 字简之,世居沧州,其后徙亳州鹿邑。举进士,调蜀州司法参军,自秦州观察推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为大理寺详断官。
赵元昊反,侍读学士李仲容荐京知兵法,召试中书,擢通判镇戎军。夏守赟为陕西经略使,奏兼管勾随军粮料。入对,陈方略,赐五品服。寻为经略安抚判官。守赟既罢,以武略应运筹决胜科,及试秘阁,与他科偕试六论,京自以记诵非所长,引去。
又参夏竦军事。会遗翰林学士晁宗悫即军中问攻守孰便,众欲大举入讨,京曰:「夏人之不道久矣,未易破也。今欲驱不习之师,深入敌境,与之角胜负,此兵家所忌,师出必败。」或曰:「不如讲和。」京曰:「敌兵未尝挫,安肯降我哉?」未几,元昊使黄延德叩延州乞降,以奇兵出原、渭,败大将任福。夏竦素不悦京,坐是改通判庐州,徙知邵武军,提点河北路刑狱事。乃上言:「请择要官守沧、卫,凿西山石臼废道以限戎马,义勇聚教,复给粮,置卒守烽燧,用奇正法训兵,徙战马内地以息边费。」凡十余事,仁宗颇嘉纳之。
入为开封府判官,坐械囚送狱道死,出知蔡州,徙相、邢二州,复提点河北刑狱事。王则据恩州反,京缒城趣南关,入骁健营抚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应贼,京捕斩之乃定。贼遣其党崔象伪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众,又斩以徇,由是营兵二十六指挥在外者皆慑服,不敢叛。州之南关,民众多如城中,得不陷贼,京有功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贼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中将屠我辈矣。」京叱诸军益进攻,注矢仰射,杀其家四人。贼知京无所顾,乃牵妻子去,恩州平。以不能预察贼,降监郓州税。
先是,驻泊都监田斌亦以贼发不能捕,待罪兵间,及城破,从诸将入,以功迁宫苑副使,而京独被谪。御史言失察贼过轻,忘家为国义独重,不宜左迁,乃徙通判兖州。又徙知江阴军,知密州,历提点淮南刑狱事、京西转运使,累迁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知沧州转运使。
京能招辑流民,为之给田除税租,凡增户万七千,特迁工部郎中。然传者谓流民之数多不实,又强为人田非其所乐,侵民税地,仿古屯田法,其后法不成,所给种钱牛价,民多不偿,鞭笞督责,至累年不能平,公私皆患之。擢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改兵部郎中,复知沧州,拜右谏议大夫,卒。
京喜论议,然语繁而迂,颇通兵战、历算、杂家之术。为人尚气节,少时与常山董士廉、汾阴郭京相友善,俱以倜傥闻。著《天人流术》、《通儒子》十数书,又有奏议十卷。
论曰:人臣之职,当奋不顾身,而庸人怯夫于国事则噎喑而不言,若胡越肥瘠之不相干,如张述者其亦忠且果矣。黄震指李溥忤权臣,胡顺之击强宗,为众人所不敢为;陈贯论兵事,范祥画边计,皆一时隽士。妖盗窃发,京出孤力保城南,置妻孥之忧,先登示贼,其勇盖可壮也。
田 敏 字子俊,本易州牙吏。雍熙中,王师讨幽蓟,曹彬进兵涿州,敌断其后。王继恩募勇士持书抵彬,敏应募,间行由祁沟关达涿州。彬得诏,选壮士五十人卫敏还,道遇贼,力战,四十八人死,敏与两人者,仅以身免。彬上其事,太宗召见,复令赍诏谕彬。师还,补敏易州静砦指挥使。
端拱初,以所部兵屯定州。契丹攻北唐河,大将李继隆遣部将逆战,为敌所乘。奄至水南。敏以百骑奋击,敌惧,退水北,遂引去。又出狼山,袭契丹,至满城,获首级甚众。既而敌陷易州,敏失其家所在。帝擢敏本军都虞候,赐白金三百两,使间行求其父母,得之以归。徙屯镇州,而升其指挥为内员僚直。
李继隆讨夏州,奏隶麾下。敏率兵至灵州橐驼口双塠西,遇敌,斩首三千级,获羊马、橐驼、铠仗数万计。继隆上其功,迁御前忠佐马步军副都军头。既而又从傅潜于定州。时契丹断蒲阴路,城中有神勇军士千余人。属敌兵盛,不敢战,敏率轻锐援出之。真宗幸天雄军,诏敏隶高琼,使追贼至宁远军,以功领涿州刺史。王均乱西川,从招安使雷有终败贼于灵池山。贼平,迁马步军都军头。
咸平中,契丹复入寇,敏从王显为镇、定先锋,大败契丹于遂城西羊山,斩其酋长。真授单州刺史,后为邢州兵马钤辖。未几,从王起屯定州,遇契丹于望都,逆战,斩首二千余级。徙北平砦兵马钤辖,领骑兵五千以当其冲。
先是,两地供输民多为契丹乡导,敏自鱼台北悉驱南徙,凡七百余户,送定州。迁北平砦总管,赐御剑,听以便宜从事。至是,契丹复入寇,复与敌战杨村,败之。敏谍知契丹主去北平十里蒲阴驻砦,敏夜率锐兵,袭破其营帐。契丹主大惊,问挞览曰:「今日战者谁?」挞览曰:「所谓田厢使者。」契丹主曰:「其锋锐不可当。」遂引众去。
敌攻瀛州不下,欲乘虚犯贝、魏,诏敏与魏能、张凝三路兵,入敌境纵击,以牵其势。敏出西路,抵易州南十里,屯师石村,虏获人畜、铠仗以万计。寻诏三路兵还定州,敏遇敌于镇州之北马头岭,复大破之。契丹请和,乃徙敏镇定路都钤辖,迁本州团练使,充镇定路总管。徙永兴军、陕州,历鄜延、环庆、凤翔三路,久之,为环庆路都总管。
时后桥属羌数扰边,敏诛违命者十八族,又败罗骨于三店川,迁郑州防御使、泾原路总管,后徙环庆。坐与部豪往还纳赂为不法,降左屯卫大将军、昭州防御使。既而以虢州围练使知隰州,复为环庆路都总管、仪州防御使,卒。敏在边二十余年,凡迁授,多以功伐,虽晚不自饬,而朝廷亦优容之。
田 敏 淄州邹平人。少通《春秋》之学。梁贞明中登科,调补淄州主簿,不令之任,留为国子四门博士。后唐天成初,改《尚书》博士,赐绯。满岁,为国子博士。上言请四郊置斋宫,不报。秩满,转屯田员外郎,以详明典礼兼太常博士。建议请依《春秋》每岁藏冰荐宗庙,颁公卿,如古礼。奉诏与太常卿刘岳、博士段颙、路航、李居浣、陈观等删定唐郑余庆《书仪》,又诏与马镐等同校《九经》。改户部员外郎,赐金紫。清泰初,迁国子司业。
晋天福四年授祭酒,仍检校工部尚书,俄兼户部侍郎。开运初,迁兵部侍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议者以敏止可任学官,宰相桑维翰闻之,即改授检校右仆射,复为祭酒。汉乾祐中,拜尚书右丞,判国子监。
周广顺初,改左丞,遣使契丹,将岁赂钱十万贯,止其侵剽,契丹不许。周祖将亲郊,命权判太常卿事。世宗即位,真拜太常卿、检校左仆射,加司空。显德五年,上章请老,赐诏曰:「卿详明礼乐,博涉典坟,为儒学之宗师,乃荐绅之仪表。朕方资旧德,以访话言,遽览封章,愿致官政。引年之制难著旧文,尊贤之心方深虚伫,所请宜不允。」迁工部尚书。俄再上表愿归故乡,以遂首丘之志,改太子少保致仕,归淄州别墅。恭帝即位,加少傅。开宝四年,卒,年九十二。
敏解官归乡,有良田数十顷,多酿美酒待宾客。体强少疾,徒步往来闾巷间,不以杖。每日亲授诸子经。自作父墓碑,辞甚质。敏尝使湖南,路出荆渚,以印本经书遗高从诲,从诲谢曰:「祭酒所遗经书,仆但能识《孝经》耳。」敏曰:「读书不必多,十八章足矣。如《诸侯章》云'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皆至要之言也。」时从诲兵败于郢,故敏以此讽之,从诲大惭。
敏虽笃于经学,亦好为穿凿,所校《九经》,颇以独见自任,如改《尚书·盘庚》「若网在纲」为「若纲在纲」,重言「纲」字。又《尔雅》「椴,木槿」注曰:「日及」,改为「白及」。如此之类甚众,世颇非之。
子章,至殿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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