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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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程俊礼的油画结缘,始于一次单位与书画院的联谊活动。活动结束时,举办方特许参观者每人选一副作品拿去收藏。于是,在一大堆装裱华丽、篇幅阔大的书画作品中,我独选了角落里一幅油画,画上一条青黛的石巷,湛蓝的天空,蜻蜓一般细小的天线,沙砾小径,厚重门廊,简单、怀旧、质朴而古雅,看看作者,一个陌生而不见经传的名字。后来与画家夫人做了同事,方才得知,她家老公便是我收藏的那幅画的作者,一位新锐的青年油画家。
同事知我擅长文字,于是常拿了她老公的油画新作令我命名,我便乐得随缘听命,常就此欣赏到画家的一些刚从画架上撤下还散发着油墨气息的新作。其实我并不懂画,只知道油画之于文字,那是水墨的音乐、色彩的语言,就像不同的文字排列在一起会给人以滞闷愁索与气象万千的感觉一样,不同的光与色拼接在一起,一样可以移情动念撼人心魄。对于程俊礼的画,如从绘画艺术与流派归宗而言,我压根是个门外汉,如果非说不可,也只能说这画从一开始,于我就是愉悦与欢喜的,就像那幅《石巷》,它们没有我从周围一些画家那里看到的匠气与死气,却有一种简朴又脱俗的质地,青涩而鲜活。后来看得多了,又从他那些静物、素描小品画中,读到了隽永与灵性,尤其灵性,常常像一道舞台的追光,牵着人的心思直往那色彩深处而去,一不小心便恍然若入定,于有无之间顿觉心内訇然。
当年他的那幅入选河南省第十届美展获银奖的《逝》,名字便出自我的一念之间。那还是上世纪末,我第一次登门,来到他的那间横七竖八地存放着一些画框与笔墨的阁楼之上,一壁旁边就立着那幅画。画是风景油画,随着一条废黄河从画面的正中渐去渐远,似乎裹携着日月星辰也渺然远逝,远处隐约的干涸河道风卷黄尘,近处残垣村角粗砂砺石千沟万壑……这是一条曾经出现在许多支画笔之下的黄河故道,我却单从这浓墨重彩之间,读到了那句夫子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果说历史是一条河,大自然亦复如是,无论灵与肉的轮回蜕变,山与水的此消彼长,一切都在时光之中消逝而流转。于是我为它命名为《逝》,而不是河或道,因这世上一切的河与道都与人之肉身一样是生命的载体,而所有的生命最终无疑都将走向消亡,所谓成、住、坏、空,“逝”原本天地自然恒常之道,无论波涛汹涌,还是纵横迁徙。
而今十余年过去,程俊礼的绘画艺术已颇显气象,他本人也早已闻名遐迩,这些年单是他的那些画名与我有关的便有《逝》、《地气》、《轮回》、《听雨》等等。十余年后再次走进他的画室,穿过学生们临摹作画的底层走上二楼,但见画室四壁墨彩恣肆琳琅满目。在画家的一路引领之下,我终于站在他的那片山水系列新作前,目光所触,不禁凛然:那样奇谲、灵逸又委婉的构架,那样斑爛、弥散又冷艳的色彩,相比之下,当年那些与《逝》相类的作品,自是不能同日而语,想来十年辛苦不寻常,画家一路山山水水,又走出了多少里程!画是时下流行的无框连体画,画面大片浓烈的色块,似是画家有意无意随手泼去,却有着郁郁缱绻氳染不开的浓情深意,真格就像一从云烟乍起,复见重峦遮蔽,蓝是疏朗幽冥的蓝,画布之间寒凉初透,白则冷凝如雪的白,边框之内天地如洗……那一刻,我独自静定在画前,不禁便有了如飘似坠之感,但觉画里画外,有冷峻与深邃之声骤然激荡,神秘与庄严之气扑面而来!须臾之间,透过这些了无人迹的原生色块,我看到的已不再是画面上具像的天空与土地,花木与山水,而是自在天然的物质元素,是无始朦眛的原初状态,这状态让我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些灵异图像,让人于惊悚与空茫之间触摸到人生的无常变异,感觉到地、水、火、风的丝丝分解与有无之间的聚散匆匆……
如果说,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所要做的决不是山水导游,城堡标识,而是一个试图打通所有心灵密码的高明术士,从而通过他的诗书绘画,为人们开启智慧与解脱的那扇重门,放我们的灵魂归去,去到一个个体生命从未经历却共同拥有的无始从前,或去向无边无际似曾相识的恍然来世……这一刻,通过阅读程俊礼画笔下的灵山异水,我想他做到了,于是我给画家的这个山水系列命名为《映象从前》。
梁园幽草2011年12月12日幽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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