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泰山·羽扇玄阵
半年后，朴石镐与田侯虎交流了象棋各方面的感觉，准备各自游历。朴石镐想先到广州，再到昆明，再到成都，再到西安，再到北京。
田侯虎呢，则想北上济南，与孔天弈对阵。
两人大醉一场，这一对游历天下的异国象棋好兄弟，挥泪辞别，走上游历之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田侯虎游历到了江苏淮阴。这个地方，据说是象棋鼻祖，东汉大将韩信的故乡。田侯虎以为象棋鼻祖之地，高手众多。谁知道他与这里的最好棋手下，他们差一个大子或者几先，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产生象棋鼻祖的地方，未必有象棋高士；产生诗仙诗圣的地方，未必就会接连产生诗人，李白杜甫的家乡再不会产生另外的李白杜甫。天才，可能产生在任何最蛮荒的地方，也可能产生在任何最富庶的地方。可以产生在文盲之家，也可以产生在书香之家。只要是真正的天才，任何东西都挡不住他破颖而出；不是天才，一千万个人也扶不起他，这是残酷的自然法则。
田侯虎在与淮阴的几个象棋老人聊天时，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天，田侯虎与他们闲说大明朝的象棋圣地，现在应该是哪些地方。一个老人说：“是成都吧。”
一个独眼老人摇摇头：“不是。”
另一个老人：“是江城武昌吧？”
“不是。”
“莫非是人间天堂的杭州？”
“更不是了。”
“那就是山东济南了。”
独眼老人头直摇。
最后一个老人道：“象棋圣地，自然是帝都北京了。那里有侍候皇帝的许多棋待诏，是天下国手最多的地方，不是北京，还是哪里？”
“北京象棋高手最多，但也不是北京。”
田侯虎一听，也有些奇怪问他：“老先生，那你说，当今的象棋圣地，在哪里？”
“我知道当今的象棋圣地，应该是泰山南坡的神仙棋谷。”
田侯虎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那里的神仙棋谷？那里不会真住着神仙吧？”
“世上哪里有神仙？但那里有一个神秘的庄园，里面住着一批大明朝最好的象棋高手。”
大家都笑独眼老汉痴，说怎么可能！大明最好的象棋高手，不在城市享受荣华富贵，跑到那去做什么？
独眼老人说：“在那研究象棋。”
大家又笑了起来。
田侯虎却不笑：“老先生，那里凭什么被称为象棋圣地，神仙棋谷呢？”
“那里有一个最神秘的棋局，叫羽扇玄阵。凡能破得此局的人，才可能被棋谷的主人同意进入庄园，在那与众高手生活与研究象棋。而天下能破得这羽扇玄阵的人，近十年还没有一个人。大家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你说，这是不是天下的象棋圣地？”
田侯虎顿时来了兴趣：“哦？什么是羽扇玄阵？”
“我也只是听说。具体什么是羽扇玄阵，你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独眼老人的一番话，激起田侯虎极大的兴趣。如果真有这么个地方的话，他倒要好好去看看，去见识一下。
第二天，他离开淮阴，直奔泰山。
田侯虎沿途打听泰山羽扇玄阵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走到了泰山下面的泰安城里，四处向人打听，也没人知道。但他去泰安城里最大的棋院打听羽扇玄阵的事时，却有不少人知道。大家给他说了神仙棋谷所在的地方。
田侯虎从岱庙出发，从早晨走到黄昏，终于在泰山南面的一条山沟里，看见了石头上的几个大字：神仙棋谷。
四处的风景十分别致，都是经过人的精心设计与维护。田侯虎对棋谷里的主人，不觉有些敬仰。
谷的深处，石壁之中有一道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见面前有一排古色古香的房子坐落在几棵好看的古松下。
一个人端坐在屋里，在看书。
他走进去一看，不觉大吃一惊。这个人好生面熟，细想一想，猛然记起，这个人不是他在南京钱府西院里，来找他下过象棋的白衣秀士吗？
白衣秀士显然也认出了他，呵呵大笑道：“怎么样，田兄，我说我们可能有缘再会相聚的吧？没想到，你真来到了神仙棋谷。”
田侯虎且惊且喜：“怎么你在这里？你就是神仙棋谷的主人？”
“我哪是这里的主人？我只是这里的看门人。”
“你说笑的吧？”
“我怎么可能说笑？我真的是这里的看门人。我的责任，就是在这里守羽扇玄阵。”
“不是会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什么是羽扇玄阵？”
“羽扇玄阵这在这里，请看。”
田侯虎顺着白衣秀士的手一看，在屋的西边，有一雕花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在圆桌的正中，放着一盘已经走过的棋子。
田侯虎细一看，这已经是一盘走过的棋，从子力上看，棋局已经进入了中局。让田侯虎吃惊的是，这棋盘中的棋子，却是非常怪异。棋子中，不全是棋子，除车、马、炮、兵（卒）、象（相）、士（仕）、将（帅）等外，双方都有几个怪棋子。怪棋子有棋子的形，却无字，上面只是小小羽扇的木雕。比如红的这一方，子有单士、双相、车、三个红色羽扇木雕棋子；而绿方呢，有双士、一相、车、马、两个绿色羽扇木雕棋子。
双方子力相互渗透，缠在一起。
田侯虎问：“这就是世间所说的神秘无比的羽扇玄阵？”
“正是。”
“羽扇玄阵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正确解出这局棋，就可以成为神仙棋谷的一员，替代我的位置，在这里守羽扇玄阵。我呢，就解放了，升入里面的棋室，可以与神仙棋谷的诸大高手学棋对局了。”
田侯虎心中有些不屑，神仙棋谷的人弄这些玄虚，里面的人，怕也不怎么样。
白衣秀士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你可想知道，神仙棋谷里，都有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摆这羽扇玄阵？”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白衣秀士推开一扇窗户，让他看看里面。里面不远的地方，房子十分精巧，古松很多。但见房子里面，坐了许多人。他们几个人，正在面对一个白面乌须的道者有说有笑，其间，好像还在下棋。
白衣秀士：“我想对你介绍的，是坐在这里的几个人。”
“他们是些什么人？”
“左边的这两个，和右边第二的大胡子，是岭南三杰。十五年前，他们三人的象棋，纵横天下，无人能敌。后来他们在江湖上突然消失了。许多人以为他们是被仇家所杀，其实不是，他们是成功破了这羽扇玄阵后，进入神仙棋谷学棋去了。”
田侯虎过去也听说过岭南三杰的故事，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右边第一的这个人，是东北的棋王余大红。能称霸东北的棋王，并不容易。过去，他一直在守这羽扇玄阵。我破了羽扇玄阵后，他才晋升进去，与他们下棋。”
田侯虎点点头。
“剩下的两个人，头发上胡子雪白，就更不得了了。二十年前，京城曾经发生一件神秘的失踪案，两个如日中天的棋待诏，其中一个排名大明第一，突然失踪。皇帝派人四处查找，都找不到他们，他们就是到这里来了。”
田侯虎这才对这几个人，突然起敬。显然，这里面的人的棋，应该是大明几个最好的棋手，个个都在南麻北孔之上。他们退下来了，才有北孔南麻呀。什么是大隐？他们就是！
“最后我给你介绍，与他们面对而坐，与他们集体下棋的这个道者是谁。”
“他是谁？”
“他就是神仙棋谷的少主人。别看他青丝乌须，实际上他的年龄，比他对面几个须发雪白的人还大。”
田侯虎十分惊讶：“不可能吧？这一切是真的？”
“我怎么可能说假话？这间房子的后面，转过一线天，里面还有许多精舍，可是真正的神仙去处，我可从没资格进去过，那里面才是神仙棋谷的大主人所在的地方。那里面的象棋高手，是海内外最好的。”
田侯虎真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能聚集这么多奇人异士，怪不得称为神仙棋谷。他问：“难道这里的老少主人，象棋非常了得？”
“你看见没有？现在是他对面的人集体与他下棋，即他一对六。我知道，少主人一对六的棋的胜率，一直都在75%以上。”
“太强大了！老、少主人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是哪里人，从什么地方来的。只有一点知道，是泰山吸引了他们，所以他们才来到了这里。”
“他们的棋从何处学来？”
“他们的棋非常玄奥，没有任何人看得出他们棋的来路。”
田侯虎听了，心中产生了向往的念头。他想，如果他能成为这里的高手之一，有机会与少主人下棋，也许他会大大提高胜率。甚至他可能还有与老主人对局的机会。他总觉得，自己还有许多潜力。
田侯虎问：“我怎么才能进得了那间屋里，与少主人对局？”
白衣秀士呵呵一笑：“你只有一步步来。你要破得了我负责把守的这羽扇玄阵，我就晋升上去。你等到下一位破了羽扇玄阵的人，就可晋升上来了。”
田侯虎不觉有些泄气。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他当初是败在了白衣秀士的手下。这羽扇玄阵，可能不大好破。
田侯虎便去看那羽扇玄阵，他觉得这局棋，根本就不能下。
为什么？因为红、绿双方都有几个羽扇木雕棋子，根本不知道这几个子代表什么意思，他如何下得了这局棋？
他看了许久，对白衣秀士摇头说：“先生，这根本就是一局无解的天字棋局。”
“不是。我虽然花了些时间，最后还是破解了这局棋，所以才有把守这局棋的荣幸。”
“你花了多长时间？”
“不长。十七上神仙棋谷，共九年时间。”
田侯虎听了，心中有些绝望。以白衣秀士的功力，倘花了九年时间，十七上神仙棋谷，他岂不是要更长时间？
“我今天先试试。”田侯虎地坐在棋局面前，认真研究起这局棋来。
他想，双方共有五个未明棋子，显然，这是不能下的。
惟一可下的，只能是进行设计：设红方的三个未明棋子为车、马、炮，对方的未明两子为车、马，车、炮，马、炮，马、卒，等等，这样进行对局，可演化出几十种棋局。局局下出最优的棋，不就破了此局？
依样画葫芦，再设红方的未知三子为车、马、兵，车、炮、兵，等等，如此推算下去，不就成了？
他想这种设想告诉了白衣秀士。白衣秀士呵呵大笑：“如果这样简单，羽扇玄阵也就不能闻名天下了。你这种思路，离正确破解这局棋，相差十万八千里。”
田侯虎地坐在棋局面前，再开始认真研究起局棋。
他想，棋局不可下，是否应在棋理上？他想，今天肯定是破不了这棋局了，不如多进行些尝试，好为以后破局成功留些线索，于是，他在棋理上进行了思考。这一思考，就坐在那思考了两天两夜。
然后他对白衣秀士：“我可能破掉此局了。”
白衣秀士说：“我也巴不得先生马上破掉此局，我好晋升。不过，我不抱太大希望。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破掉此局的？”
“此局实走，肯定是无解的。所以破掉此局，重在对棋理进行理解。我对此局的棋理，有如下理解，先生看对否。”
“你有什么请说，你不说出结果，我怎么知道你是否破掉了此局？”
“羽扇玄阵者，关键在于羽扇诸子不明。羽扇，历史上是诸葛亮最爱使用的东西。而诸葛亮，是智慧高人。羽扇玄阵的意思，是否是说，棋者，不过是高深谋略罢了。”
白衣秀士听了，呵呵笑道：“不是。”
“羽扇玄阵是不是说，下棋的关键，要明白对方不明二子，却要让对方不明自己三子，以多明胜少明？”
“不是。”
“羽扇玄阵是不是说，对于未知的复杂局面，计算得越多，则胜算越大？”
“这是浅显的道理，当然不是。”
田侯虎发狠说：“羽扇玄阵是不是说，棋之不明者长，人之寿命短，故人下棋，不在数量，而在质量，下出好棋，方为棋中之神仙？”
白衣秀士看看他说：“我当年也想到过这条，不过不是。”
田侯虎最后说：“羽扇玄阵是不是说，迷于复杂的棋局，是俗手；超然于复杂的棋局之外，最能看清棋局，方是下棋的圣手？”
“你的悟性很高，看来你最终是要破掉此局的，也许不像我，会花九年时间，也许你一年就能够。不过，你说的这条，也不是。”
田侯虎一下泄了气。他知道，他的悟性肯定很浅，现在是破不掉此局的。他向白衣秀士拱拱手：“看来，我现在是破不了此局的，也许要在江湖上细细思考，最后才能接近破棋的中心。告辞了！”
白衣秀士拱拱手：“不远送。我随时等候你的光临。”
一向充满自信的田侯虎，从泰山上走下来，好灰心！
他知道，如果在他的下棋人生中，有什么越不过的高山的话，神仙棋谷就是。白衣秀士，就是他愿意一辈子为棋友的高士，更别说棋谷里面，那些传说中的象棋国手与高人了。那个看上去十分年轻却很高寿的道人，下棋胜率极高的道人，以及更老的道人，成为了他心中最具有吸引力的神秘！看来，神仙棋谷，可能真是大明朝象棋极品高人聚集的神仙洞府！
他自己必须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然而，他现在还没有能力破掉神秘的羽扇玄阵！
三十六 引入自己擅长的局面·四人象棋
田侯虎下得泰山，直奔济南而去。他心中最渴望与之战斗的，就是北孔南麻中的北孔——孔天弈了。
在济南城里，他好不容易找到孔天弈的府第，但管家告诉他：“孔老爷早在半个月前，就去北京了。”
“他去北京做什么？”
“你是象棋界中的高人，难道不知道，大明象棋界，现在正面临灭顶之灾？老爷去北京挽救大明象棋了。”
田侯虎一听，吓了一跳：“这话怎么说？”
“两个月前，从昆仑山嘎斯咕庙中，下来一位印度老僧。他去见万历皇帝，对皇帝爷说，他想像达摩祖师在中国推广佛教一样，在大明推广他发明的四人象棋。皇帝问他，为什么推广四人象棋，难道两人象棋不好吗？他道，两人象棋太简单，不如他发明的四人象棋，更复杂，更有趣，更有利于大明各族提高对象棋的兴趣，减少赌风，有无害有趣的生活，等等。皇帝爷说他狂妄，问他有没有能力战胜大明的十二位棋待诏。老僧道，区区小事。皇帝对他道，如果你能战胜大明十二名棋待诏，再在一个月的时间，能胜大明民间向他挑战的所有象棋高手，就答应禁止两人象棋，撤销棋待诏的官职，在全国推行四人象棋。”管家对他说。
田侯虎听得目瞪口呆。
四人象棋，闻所未闻！
“那印度高僧真的厉害，接下来与十二名棋待诏对局。半天一局，仅用了六天时间，将大明朝的十二名国手，全部斩于马下！据说万历爷气得将用膳的碗都摔碎了十几个。象棋从汉朝产生到现在，哪一个外国人会这么猖狂？这是大明朝的空前耻辱，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太厉害了，田侯虎想。嘎斯咕庙？他突然记起了师傅去访问过这个地方。难道这名老僧，就是当年战胜了师傅的那名高僧？如果以他的年迈之龄，能摧毁大明象棋界，那他的象棋也实在太厉害了。他那四人象棋，想来更加了得。田侯虎在那里想得入神。
“十二名棋待诏，感到极大的羞辱。因为想到败在老僧手下，皇帝爷也要撤了这棋待诏的官职，要在全国推广四人象棋，两个性子刚烈的人，就上吊自杀了。”
田侯虎听了，直摇头。原来在象棋界，也会有这样的腥风血雨。
“活着的棋待诏，向大明天下的所有象棋名手发出邀请贴，到北京去战胜这狂妄而且厉害无比的印度老僧。这不是十二名棋待诏的耻辱，是整个大明象棋界的耻辱。老爷接到邀请后，连夜上北京去了。”
田侯虎听了，急忙告辞管家，向北京走去。因为他计算了一下行程，他到了北京，离皇帝撤消棋待诏，在全国推广四人象棋，只剩一两天的时间了。
田侯虎到了北京城，向人问印度老僧的事，满北京城的人都知道。
原来，印度老僧下赢了十二名棋待诏后，按照皇帝的意思，在太庙前摆下了擂台。在一个月时间，他如果击败了来自大明民间的一切象棋高手，他的四人象棋，将在大明推广。
这激起了整个大明象棋界的仇恨。
两人象棋，是汉朝大将韩信发明的，一千多年来都是华夏的国粹。突然，来了个长了一脸黄胡子怪眼睛的印度老僧，说两人象棋这玩艺儿太简单，不如他发明的四人象棋复杂，更能开发人的智慧，走四人象棋吧。想到黄帝的后人们以后将不再下汉人纯正的两人象棋，而下四人有着腥臊味的四人象棋，这个现实实在无法让人接受！
他到了太庙的时候，一个人正坐在擂台上，与一名怪异的老僧下棋。他看他很久，认定这老僧，就是那个战胜师傅的厉害家伙了。他问问旁边的人：“与印度老僧下棋的人是谁？”
“孔天弈。”
田侯虎的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在旁边五十米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挂大盘讲解这局象棋。田侯虎一看，正是大明象棋界的厉害人物麻明月、诸葛春秋，还有一个陌生人。他想，也许大明朝的所有象棋高手，都来到这里了。
他挤到了麻明月与诸葛春秋讲解的棋局前，看了看棋局，孔天弈处在十分不利的劣势当中。在上面讲棋的麻明月与诸葛春秋，都没有了多大声音。他们也知道，这局棋回天乏力！
田侯虎在那细看，印度老僧的棋，的确厉害。以攻带守，没有一点破绽。而且他的进攻，变化多端，招招暗伏杀机。
突然，田侯虎在内心惊叫了一声！因为，老僧走了一步缓手，孔天弈如果分析到家后，可以把自己从严重的劣势中解脱出来。只不过要抓住这个机会，需要两个大的转换，局面十分微妙，棋力弱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田侯虎接着长叹了一声，因为考虑了很久的孔天弈，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走了其他的棋，使自己仍然处在劣势中。
太阳落山的时候，孔天弈在老僧的一路追杀中，投子认输！
孔天弈一输棋，在上面讲棋的那一个陌生人，大叫一声，拔剑自杀！麻明月与诸葛春秋反应过来要去拉剑时，已经来不及了。
为棋而亡，天下罕见。这个陌生人的自杀，让全场人极为震撼！
在大家的一片嘈杂声中，田侯虎才知道，他就是朝庭中排名第一人的棋待诏。他拔剑自杀，一定是看见孔天弈都输了，时间也快到了，天下一定没人能胜印度老僧。作为大明象棋的领袖人物，最终要让皇帝在大明推广四人象棋，那是多大的耻辱？他一定是因为彻底的绝望自杀的！
输棋后的孔天弈与麻明月与诸葛春秋汇合，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一齐往客栈走去。田侯虎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边，当他们在客栈里坐下的时候，田侯虎也走了进去。麻明月与诸葛春秋一看田侯虎到了，大喜过望！
麻明月上来拉着他的手，十分激动地说：“挽救大明象棋的重任，看来只能系在你的身上了。看见了你，我如释重负。”
田侯虎：“哪里哪里。麻明月与诸葛春秋先生，孔天弈先生，棋艺远在我之上。”
麻明月长叹一声：“可惜我们都已经输了。”
孔天弈站起身来问麻明月道：“这位高手是？”
“孔兄，天下象棋界虽然有北孔南麻之说，但这位田侯虎先生的棋，应该在你我之上。”
“那太好了。田侯虎先生，早闻你的大名！现在，客气话先不说，先生请坐，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田侯虎刚要谦虚，孔天弈道：“田先生，现在不是你我相互谦虚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击败印度老僧，不能让他在大明推广他的四人象棋，丢了祖宗的脸。”
“明天我对付他。在我看来，他并非无懈可击。”
大家一听，呆了。诸葛春秋问：“先生找到了战胜他的办法？”
田侯虎便说了他下午看到的那一步棋。
几个人听了，更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几人，竟然都没想到那一步棋。如果孔天弈抓住了老僧的这个缓手，局面真的是可以摆脱劣境！那么这局棋的胜负，就很难说了。
孔天弈呵呵大笑起来：“田先生有如此的慧眼，我的心，轻松了。”
原来，因为天下有北孔南麻之说，他和麻明月在场上，感觉肩上的担子都非常的沉重，下的棋，实在没有平时的潇洒，反而是非常滞重，招招自己都不满意。不滞重行么？这棋，是万万输不得的，如果他们都输了，天下人可真要改走四人象棋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作为大明顶尖高手的他们生不如死。心里一有了泰山般重的负担，发挥自然要失常。天下第一，万众注目期待，肩上那个重，怕是有几十万座大山沉了。这个嘴上说来不要有负担容易，真做起来，难！得了绝症即将与世长辞的人，与无病的人，对世界的看法，永远是不相同的。
田侯虎问：“这位印度老僧，厉害在什么地方？擅走什么棋路？”
麻明月说：“我们几人，都败于他的夹马当头。夹马当头，本是极普通的布局，但是在这老僧的手下，竟然变化无穷，出神入化。”
“哦？麻先生，你以何局对付他的夹马当头？”
“我也擅长夹马当头，所以我以夹马当头对夹马当头。结果，他的功力高我一筹，我败了。”
“诸葛春秋先生以何局相对？”
“我欲以金刚之力对付他的夹马当头，所以我以硬对硬，以过宫炮后改五七炮对之。可惜，被他摧枯拉朽！”
“孔先生呢？”
“我吸取他们两人的败因，也与他们反复研究过，以变招屏风马飞象局对他。竟然还是被他破去一相，处在劣势不能自拔，所以失败。”
田侯虎问完后，自信地说：“游历天下这么多年，破夹马当头，我颇有心得。明天我可与他一战，可能有点机会。”
诸葛春秋：“可否我为印度老僧，我们演练一次？”
“我成竹在胸，请大家相信我。”
诸葛春秋有些不放心，坚持要对练一下。麻明月说：“我们大家都应该相信田侯虎先生。先生出道之时，即战胜了我，棋艺如神，何况他游历天下这么多年？现在他休息好，才是正道。”
这正是田侯虎的意思。这些天，他赶路太急，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了。
早晨，田侯虎在麻明月一行人用完早餐，来到了太庙。这里早已经人山人海，因为三十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大家也知道，今天与老僧对抗的人，是水平高于麻明月与孔天弈的残疾江湖棋手田侯虎。大家觉得今天肯定有好戏。
印度老僧早坐在那里，看上去精神特别好。他微笑着闭着双目，想来他已经在思考如何在大明推广他的四人象棋了。
田侯虎坐到了红方一边，他是攻擂之人。
他今天有必胜之心，因为他是先手。他先手则可以走过宫炮，过宫炮，是他花费心血最多的一种布局，他熟悉过宫炮的几百种常见变化。什么地方可以走出新变着，什么地方占过便宜，什么地方吃过大亏，他心中非常清楚。
他的过宫炮，与夹马当头相战的时候最多。可以说，他精熟过宫炮破夹马当头的百余种变化。在他与一流高手的过招中，他的过宫炮破夹马当头，胜率在90%以上；对超一流棋手，胜率也在70%以上。
面对这位老僧，他感觉他的胜算大。
他知道，必须要把对方引入自己过宫炮中最擅长的局面中厮杀，自己才能以已之长，攻彼之短。如果以已之短，攻彼之长，那就是寻死了。夹马当头可能是印度老僧最擅长的，但与他的过宫炮相比，他感觉自己更强一些。
当开局锣敲响以后，他炮二平六，果断地走了过宫炮。
印度老僧想了许久，竟然没有动子。也许，他在想他如何对付过宫炮？最后，他走了马2进3，而没有走他最擅长的顺手炮，准备夹马当头。
田侯虎知道，他攻击夹马当头，才最有信心，因此必须要让他走出夹马当头。如果他不走夹马当头，他的诸多准备就要付诸东流。于是田侯虎决定示弱，走了象三进五。
任何懂棋的人一看，都知道田侯虎下的是极大的俗手，所以下面发出很大一片嘘声、嘈杂声。好好的，没什么事，你飞个什么鸟象？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你是先手，不动大子，就等于失先。飞象，这不是一个巨大的缓手吗？
印度老僧知道他这是缓手，相当于失了先，果断地架了中炮。
田侯虎想，他另一只马并没有跳屏风马，就是说，他还可以选择跳西山马，不走夹马当头。如果那样，就不能把他引入自己最擅长的棋局。他干脆再走了一大俗手，士四进五。
田侯虎听得下面的人，发出了更大的嘘声、嘈杂声。连在一边讲棋的麻明月与孔天弈，也久久地看着棋，没有吱声。
印度老僧看了这两招俗手后，面露喜色。他没有选择炮打中兵，如果那样的话，夹马当头的威力会受很大的损失，因为另一个炮被马路挡着，双炮要首尾相顾，必须走缓手。马8进7，他上了屏风马，他将用他最擅长的夹马当头，进攻对方。这时，他感觉他今天一定会胜利。
田侯虎见他走成了屏风马，形成夹马当头的态势，这才马二进三保中兵。他非常清楚，中兵是轻易丢不得的。
老僧双车未动，竟然拱起中兵，想强行进攻，因为田侯虎此时的确是在缓手中。
这时，田侯虎走出了他破夹马当头的关键之着，炮八进二。此招目的是等对方夹马后，立即以巡河横炮破马。夹马当头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对方双马连环之后，舍马破相，后炮助攻，经常白得相且不丢子，还可形成双车横二线，造成多种绝杀的机会，所以必须要破掉对方连环马。
田侯虎知道，老僧此时可以选择继续拱中兵，因为兵过了河，田侯虎必须拱掉兵，巡河炮被自己的兵挡着，打不着马，这样可以消去他一炮破连环马的想法。但是，如果拱中兵，自己吃了他过河兵，对方必掉中兵。如果他上连环马打中兵，想夺回中兵，田侯虎只需拱一七星兵，因为事先有炮八进二的先手，就保住了中兵。这样，老僧的炮打不过来，连环马也难以发挥威力。老僧本事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奉送中兵！
老僧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车9进1，做进攻准备。
田侯虎见机不可失，炮八平三，打老僧左边的无根马。
老僧没有选择，不能马7进5，那样要掉底象，封锁了车路。如果田侯虎再用车沉底，车炮对空档将，老僧要掉双士，还有被抽掉大子的可能，棋就不用下了。老僧没有选择，只好马3进5，形成连环马。
田侯虎果断打马。不管对方是马5退7，还是炮2平7，队形都零散不完整了，夹马当头算破了一半。
老僧不愿意退马吃炮，艺高人胆大，走了炮2平7。下面所有的人都开始惊叫。因为大家多少看得明白，此时的局面，对田侯虎有利了。
田侯虎不管其他，车一平四，靠帅，车占据了有利位置。这个车，可以直接进去扼制对方的单马，既可捉孤马也可攻底士，还兼捉象。至此，老僧的夹马当头布局，完全失败，并且阵形不整。田侯虎也知道，老僧完全落入了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搏杀局面中了。
老僧不能硬攻，只得车1进1。如果他选择车1平1的话，田侯虎就要跳左马硬对车，那样，对老僧更不利。
一般的棋迷看不出道道来，但是麻明月与孔天弈，脸上露出了笑容。
接着，田侯虎车四进六，进车捉孤马，弄得老僧好不痛苦。此时，田侯虎的行棋，与众大异，他的左马左车，还在原地没动呢。老僧痛苦的原因是，此马无路，双车一线也不能保，只有马5退3一招。他不走这一步，孤马必死。他走了这一步，则是大缓手，惟一的马儿打道回府，将田侯虎开始拱手送给他的先手，又送回来了。
田侯虎不失时机，车四平三，捉老僧炮。老僧若让炮，则要掉底相。老僧只得走命令着，车9平3，保炮。田侯虎见已经没了便宜，车三平七，再吃了马前的兵，并扼制了老僧的马，即是说，老僧已经掉了两兵，而且局面还被田侯虎所制。
老僧的夹马当头至此基本失败，只得在那苦想。然后，他走了能走的最好招式，炮7平6，挪开炮，亮出自己的车，直指田侯虎的兵马。
田侯虎非常舒服地拱起三线兵，然后跃左马，准备出左车。
这时在场的所有高手都知道，棋虽然才走到这，但是胜利的天平，已经过早地倾向田侯虎这一边了。
到老僧第七十八手，老僧有强兑炮求和的棋。如果田侯虎不兑，则有小损。田侯虎思考再三，没有选择兑炮，而是给了老僧一点便宜。如果这局形势大好的棋真让老僧和了，他就是败了。锐气大受损伤不说，而且在下一局他的后手棋中，他未必有机会。
到一百二十一手，老僧认输。
顿时，看棋的人万众欢腾。
田侯虎平静地坐在那，这才认真看了看毫无表情的老僧的形象，心中默默对师傅：“师傅，徒儿终于为你复仇了！”
在场的几个棋待诏与麻明月、孔天弈等人，跳了起来，相拥而泣！大家联合捍卫了祖先的荣誉，华夏终于可以不走印度人发明的四人象棋了！
三十七 棋道·象棋之经
金銮宝殿上，万历皇帝高兴地坐在上面，他要好好看看这个一生传奇的残疾棋手田侯虎，看他是个什么样子。万历帝在位48年，现在已经是万历帝的垂暮之年了。
万历看够了饱经沧桑的田侯虎后，高兴地说：“田侯虎游历天下，为求珍贵棋谱，饱受沧桑，实属不易。击败天竺高僧，我大明朝没在象棋上丢脸，对得起列祖列宗，朕心甚慰。朕封田侯虎为大明第一棋待诏，御赐‘弈林独尊’金匾，年俸三百石，并御赐府第一座。”
田侯虎跪下谢恩，他知道，这是把他当成正五品的官对待了。
万历再道：“棋待诏官职，在朝中保留。不过，棋待诏的职位，由十二位减为十位。棋待诏的人选，由大明第一棋待诏初选，朕御准。”
万历帝赏他无数金银绸缎，并赐他御席一桌，由首辅作陪。
田侯虎再次跪下谢恩。皇帝对他如此宠幸，可能是一个棋手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极度荣耀。
田侯虎所以受了万历帝的封官，是他有许多事要做。
他选了九位最好的象棋高手作棋待诏，包括孔天弈、麻明月、诸葛春秋、呼延长空、朴石镐等人。麻明月本是不想受这职的，但想现在是田侯虎作大明第一棋待诏，与过去不同，大家在一起，当然能开大明朝的象棋盛世。对于高丽棋手朴石镐，万历帝先是有些不悦，后经田侯虎说这有利于招揽万国象棋高手入大明学棋，臣服大明国威，万历才高兴地御准了。
做完了这些，田侯虎把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兰石棋谱》整理了出来，送到坊中雕刻，倾进了自己的所有财富，印了数万册。他把这些棋书，免费送到各省州县，让一切喜欢象棋的人拿去，让他们研究象棋，痴迷象棋。他知道，一个人从小迷上象棋，与他从小就迷进赌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呵。
在他把棋谱散尽天下的第二天，就挂冠辞职，不知去向了。
麻明月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万历帝派人四处找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田侯虎在大明朝的突然失踪，成了一段最神秘的怪事。
大怒的万历帝命天下焚尽田侯虎的《兰石棋谱》，有私藏者杀。所以田侯虎的这本《兰石棋谱》，现在极少有完整本的。笔者奔走多年寻找收藏，也只找到棋谱的零散部份。不过，田侯虎写在书端搏杀象棋的《象棋之经》，倒是完整的。现录于后，或者对象棋爱好者有些许益处。
象棋之经
夫象棋对弈，心为上，余为次。
上乘之弈者，据此诸心——
求道之心。对局十万，而无传世经典佳局，或一、二步好棋之于某局，均平庸者，亦浪费生命。故对局上上者，内心丰富棋道第一，他为次。求道终大，无道归小。
淡泊之心。金山为奖，海内终极棋士追之，杀法腥风，无益棋道。故上上弈者，面对金山大赏，胸怀淡泊之心，与愚无关，步步求佳。九局八百步均佳，十一局千三百步均佳，即或非全佳，而总量佳于众人，不求金山，或金山反可得。胸怀淡泊功不成，得之为棋，不得为金，潇洒归去，期待东山，此真淡泊也。
专注之心。何谓专注之心？天下唯有棋者，而无风雨雷电，而无蛇嘶兽咆，而无山之坍崩，而无刀剑架颈，物我两忘，人棋合一，人与棋成浑元金刚不坏之体，方有惊天佳局。
平常之心。人之大势所失，紧要时失常，呼吸急喘，胸如雷鸣，至诸局累败，系无平常之心也。若据平常之心，无名所累，无利所害，轻松飘逸，甚或不如平常，则佳局每现。平常之间，弃名或为有名，弃利或为有利也。
必胜之心。心无胜念，则力不聚，则有坚难摧。有必胜之心，只为必胜之事，不求必胜之果，则不奢胜而胜至。
求新之心。夫长江后浪何以推前浪？非后人之博学也，实后人善求新也。求新之局，如杯土堆积于峰巅，则峰更奇，则峰更高。
择优之心。棋局相搏，千变万化。人之所算，百及三五。择所能之最优棋局行之，所知最劣棋局舍之，降错最低，始大师矣。
细致之心。夫棋局如铁链，系人于悬崖。一环如裂，则人坠毁。故棋局之步，当如坚实之铁链，环环要紧。一环粗劣，全局毁矣。
明晰之心。每招攻不明，或守不明，非上乘之弈也。如圣斗剑，缓半式，则饮利剑也。
自信之心。人如自信，如神，神行于天地，洋洋洒洒；人不自信，如鬼，鬼行于天地，鬼鬼祟祟。
低调之心。君不见，低调之心，作事之时，每每觉有神助？君不见，狂傲之心，作事之时，每每觉有鬼害？
旺盛之心。精、气、神三者，亏则身心疲倦，盈则身心旺盛。从古至今，未见身心疲倦者可以长胜，未见身心旺盛者可以长败。故对弈之人，每逢大战，一月之前，必远酒色，清心寡欲，以养浩然正气，以求旺盛之心。
稳定之心。夫局得优，无喜，无骄，不入彼冷静陷阱，而瞬间逆劣。须淡定从容，大优在手，如陷劣境。以大优之哀，对大劣之惊，成无救之必杀。
无畏惧之心。何为俗手，逢名手而栗然畏惧，十分力仅存三分，三分力或为乌有。则公非弈败死，实弈吓死。人所惧者，非海内威名，实海内威力。公之弈算强于彼，则彼有名而无名；公之弈算弱于彼，则彼无名而有名。呜呼，愚叹海内弈人，每不能过此关也。
无自疑之心。愚未闻于局中多自疑者，能为弈林大家。算出佳局妙步，果断为之，始为大家。弈者必识：多疑必自毙。
无烦躁之心。对局上人，每如老僧入定。怀烦躁之心对弈，则如绑缚自己，请彼宰杀。
无轻视之心。棋局彼端无弱敌。已或为狼，则视彼端如虎、象。宁为虎、象实玉兔，不为玉兔实狮、熊也。
无倨傲之心。古今倨傲者，多落陷阱，为人鱼肉。何也？盖倨傲者，头甚昂扬，双目向天，不知足下之路况也。
具卑微之心。棋，小技也，人生可有可无。故汝虽为某隅棋王，终为卑微一人，与众生同。当面对飞禽走兽，花草百虫，欢娱厮混，时时自然含笑。
棋虽小道，生大智慧。诸圣之谋，棋盘尽盛。万局胜负，沧桑内心。仕人参于军政，凡人谋于工商，当远胜不谙棋者。棋者不为人世精英，棋道不为养家金玉，愧对棋也。
棋，雅者也。故爱棋之人，棋德为上，棋技为次。下棋可狠，为人必善。棋心向善，棋局芳香。棋心向恶，棋局腐臭。
娴熟诸心，宁静修为，棋势或如捧土可积华山，或强大可迫国手。
上弈之人，除诸心之外，所弈之棋，需合棋法。棋法者，天下棋师所教弟子弈棋诸紧要之法也。
列位看官，田侯虎丢掉万历帝所给的极端荣耀不要，安定富贵的生活不要，神秘失踪，去了哪里？
他去了泰山的神仙棋谷。
那里，有一局棋，他还没有破下来呢。
（全文完）
始于2007年春
2008年5月8日第一稿
2008年7月26日第二稿
2008年8月19日第三稿
2008年11月13日第四稿
2009年5—6月第五稿
2009-11-20第六稿
2013-6-16第七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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