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启礼
邻村的腊狗,1947年腊月出生,又是属狗的,家里就给他起个名字叫“腊狗”。直到上学,腊狗名字前加了一个“袁”字,就成了他的大名。
腊狗姊妹多,家里穷,他又是老大,没上几年学,就在家帮助爹娘割草挣工分了。腊狗文化虽不高,但脑子聪明,能说会道,爱耍个嘴皮子,是村里出名的“理论皮”。腊狗长到二十多岁了,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村里相仿的年轻人,有的娶上了媳妇,有的定了婚,可腊狗却很少有提媒的。腊狗心里急不好说出口,腊狗的爹娘又是托亲戚又是找邻居,到处托人给腊狗说媳妇。为摆阔,腊狗家用上所有的积蓄,把仅有的两间破草房翻盖一新,还瓦上了半截小瓦。腊狗爹逢人便说,扎起笼子好养鸟,不仅翻盖了房屋,还说家里有多少多少钱,吃的是如何好如何好,一个月就吃了二十八顿饺子。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十里八村传开了。不知真情的人为之羡慕,有些人甚至有点嫉妒;知道内情的,撇嘴嗤笑,还送给腊狗爹一个绰号“大喷”。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长时候,腊狗家里就来了不少说媒的,不仅爹娘高兴,腊狗干活也来了精神。那年初冬的一天,媒人要领着腊狗与女方见面。爹娘不放心,临走时,一再嘱咐腊狗,事先要把话想好,别说漏了嘴,上了钩的鱼就别让它跑了。腊狗心里有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知道了,跑不了。”媒人领着腊狗来到五里外的一个破砖瓦窑旁,女方也如约而至。媒人让腊狗和那个女孩见了面,就与女方的爹娘一起躲到一边去了。腊狗用眼瞟瞟那个女孩,方口布鞋,蓝裤子,花格子褂,头上围着个枣红色花围巾,把脸包住半截,只露出两个杏核小眼睛。这时,腊狗心里又是热又是痒,一只脚不停地踢着一块砖头,手好像没地方搁,一会儿摸摸衣服扣子,一会儿揉揉自己发烫的脸。十几分钟过去了,谁也不说话。还是腊狗先开腔:“您围巾上咋爬个虱子?”那个女孩赶紧把脸扭过去,不好意思地解下围巾甩了甩。腊狗转到女孩的对面,上下看了个清楚,心里想,长得还挺俊,要是娶到家,在村里还真能数得着哩。“天又不冷,咋把脸包恁严?”腊狗接着又说了一句。那个女孩把围巾重新顶在头上,面带羞色地说:“俺家穷,听说您家很富,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愿意愿意。”腊狗马上接上话茬,“俺家也不富,一天三顿饭,一顿鱼(余),两顿鸡(饥),顿顿蒸(争)馍。”腊狗说得有几分得意。女孩一听,满心欢喜,随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第二年的阳春三月,腊狗把媳妇娶到了家。这时正是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粮食少,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一天三顿喝稀饭。夜晚,腊狗媳妇捂住直打咕噜的肚子,眼泪汪汪地问腊狗:“你不是说您家一顿鱼两顿鸡顿顿蒸馍吗?我来了咋老喝稀饭?你没给俺说实话……”腊狗虽心里感到理亏,但嘴上还振振有词地说:“谁也没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当时给你说的就是家里一天三顿饭,一顿吃有节余,吃两顿就吃不饱,顿顿没有馍吃,只能喝稀饭……”媳妇呜咽。
按当地农村风俗,闺女出嫁后三天,娘家要去人把她接回家,叫请三天。腊狗媳妇请三天后再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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